医案
患者张某,女性,53岁,发现右乳肿物16年,左腋窝淋巴结转移7年余。在漫长的“抗战”过程中,经历过30余次化疗、数年内分泌治疗,也尝试过参加临床试验。
来我科就诊时,患者左锁骨上淋巴结、左腋窝淋巴结、纵隔淋巴结、左肩胛骨处多发转移,且病灶持续进展、难以控制。
患者诉头颈部阵发性跳痛,以左耳前为甚,左上肢活动受限,伸展不利,左肩胛部间断疼痛,夜间无法平卧及左侧卧位,头汗出,双足冷,午后后背冷,纳眠可,二便调。舌暗红,苔白,脉左关弦,尺滑。
查体可于头后枕部、左锁骨上窝、左腋窝、左肩胛骨部触及数个肿物,无压痛,边缘欠清,质硬,活动度差。右乳缺如,右胸壁可见一长约15cm斜行手术瘢痕,愈合良好。
结合患者病情,我们为其制订了一套中医治疗方案:
左锁骨上窝、左腋窝、左肩胛骨部肿物周边结节松解及火针围刺;
左侧耳尖放血;
双上肢伸展运动;
先后给予针刺左侧耳门、消块穴、曲池、支沟、列缺、后溪、中渚,双侧期门、中脘、气海、关元、腹结、府舍、血海、阴陵泉、足三里、三阴交、太溪、照海、太冲等穴位;
艾灸双侧涌泉穴;
中药给予乌梅丸加减。
经过上述中医治疗,患者诸症基本缓解,在未配合化疗的情况下,左锁骨上窝和左肩胛骨部肿物已较前缩小。
配合化疗1周期后,查体未触及左锁骨上窝和左肩胛骨部肿物,头后枕部及左腋窝肿物显著缩小。
患者后来悄悄告诉我,来就诊前实际上已经纠结了一个多月,在病友的强烈推荐下,才怀着将信将疑的心情前来就诊。肿瘤的进展速度实在是惊人,患者在门诊忐忑地询问主任,配合中医治疗是否能控制肿瘤的进展。
当时主任笑笑回道:“这个要求对我们来说太简单了。”主任的回答燃起了她对中医治疗的信心。“哎呀,一下子说的我心里可暖和了。”患者这样说。
按语
“男子乳头属肝,乳房属肾;女子乳头属肝,乳房属胃”,中医学中很早就明确指出了乳腺与肝经的相关性。
肝主疏泄、主藏血,气血的化生源于脾胃运化产生的水谷精微,肝藏血充足,脾胃健运,则乳络通畅。
在生理上,肝与脾相互为用,木能疏土,土能荣木。经血上为乳汁,下为月水,即乳汁、月经均为血所化生,肝与乳房、乳络、乳汁均有复杂的内在联系,所以月经来潮前,因为肝血下注胞宫,乳房濡养不济、乳络失于畅达,常常会出现乳房胀痛。
虽然历代医家对乳腺癌病因病机有诸多论述,但多数医家认为,乳腺癌发病与肝和脾胃密切相关,特别是与肝的关系更为密切。
“肝为贼脏”,肝为百病之源,治肝的方法比较多,“肝病最杂而治法最广”。
王旭高在《西溪书屋夜话语录》中详细记载了其灵活运用治肝三十法治疗肝气、肝火、肝风的特点,理法简备,但其意深远。
《西溪书屋夜话录》开宗明义地指出:“肝气、肝风、肝火,三者同出异名”,三者既不能截然分开,也要根据不同疾病特点、发展阶段,在治疗中有所侧重。
黄金昶教授将不同部位淋巴结转移的病机分析得更为详细,认为腋窝淋巴结转移以肝气郁结为主,锁骨上淋巴结转移多与肝火、胃火、痰聚相关,纵隔淋巴结转移则与肝风、肝火、痰凝密不可分。
同时也应兼顾不同脏腑之间的联系,以肝气为例,除疏肝、通络、柔肝、缓肝与肝本脏相关的治法外,王旭高还提到肝气可以犯肺乘脾、犯胃冲心,然后及肾,进而提出培土泻木、泻肝和胃、抑肝平喘、泻肝平冲等治法。
黄金昶教授从王旭高的“治肝三十法”中,既得到了启发,又有所发扬。在临床应用中,并未拘泥于中药内治,而是在中医外治中又开辟了另一番天地。
如运用结节松解以化瘀通络、火针以热引热,同时在针刺、艾灸治疗中兼顾脾胃、肺、肾、三焦等的调治。
尽管“肝气、肝风、肝火”是重要的致病因素,甚至有的医家认为“肝无虚证,亦无补法”,但是它一定是有虚的方面,有肝寒的要温肝,有肝气不足的要补肝。王旭高在“治肝三十法”里也提到了“补肝”法,并且从肝的气血阴阳提出补肝法。
由于厥阴肝木生于肾水而孕育心火,下为水,上为火,一脏而具水火之性。《诸病源候论》提到:“阴阳各趋其极,阳并于上则上热,阴并于下则下冷”。心在上,心为太阳,主一身之火;肝为风木之脏,内寄相火,相火在肾与胆。
若肝阳不足而致阴寒内生,则水不上承,相火、心火妄动、难以下济,最终导致寒热错杂。因此,结合该患者的舌脉证候,黄金昶教授以乌梅丸加减进行调治,收效甚佳。
从本案例我们看到,中医药的治疗是一个“系统性工程”,既有现代临床对传统理论的继承与发扬,又有内治、外治的互为补充,扎实的理论功底、灵活的发散性思辨和凝练能力,是中医药创新传承的灵魂所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