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,如有雷同实属巧合。
1
A医院,7楼VIP病房。
春日天气正好,7医院顶层,无遮无挡,阳光从没阖严的窗帘缝里鱼贯而入,带着三月的融融暖意,照在江渚白一张明显低气压的脸上,也没能驱散半分寒意。
他左腿打着石膏,半靠半坐倚在床头,室内乌泱泱站了一群人,靠前的几个人看上去一股凶相,拉到学校里能吓哭一堆乖学生,可此刻,在江渚白面前,他们一个赛一个的乖巧听话。
江渚白不耐地挑了挑眉:“找到人没有?”
一个纹身青年战战兢兢开口:“找、找到了,江大少,那天撞您的人是建筑学院的……”
话没说完,江渚白打断他:“找到还不带他来给我赔礼道歉?还是想等我腿好了找他单独聊聊?”
“单独聊聊”自然就不是“聊聊”这么简单了。
江渚白从小飞扬跋扈惯了,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什么过分的,反而觉得自己受了这么大的罪,只让那人来道个歉,已经算是很有涵养。
毕竟江大少算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那种人,江家家底殷实,他自幼就没有什么得不到的,偏巧他人也聪明,长得又好,在学校向来风头无两。
他却没什么安安分分当个好学生的念头,一路上到A大这种全国首屈一指的高等学府,也不收敛性格,私底下叫他校霸的比叫他学霸的多出一倍。
要风得风、要雨得雨的江渚白,是在大发善心参加学院迎新活动的时候,被人骑车从身后狠狠撞到腿的。
凭他的身手还不至于躲不过一辆电动车,可事情坏就坏在,他当时在跟一个大一刚入学的美貌小学妹聊天,正介绍着A大的风土人情,车一来,他把小学妹拉到一边,自己刚想躲,已经来不及了。
没等他转身,肇事司机就飞快地骑车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事后他细想,总觉得那辆车,就是不偏不倚故意朝他撞来的,消下去的火气又被勾了起来,连小学妹都被忘在了一边。于是江大少这边腿刚好了点儿,就想着把那个敢对他下手的人找来清算。
纹身青年结结巴巴地说:“她、她来了。”
江渚白闻言眉峰一凛,视线在病房里环绕一圈:“人呢?对了我还没问,你们谁偷吃芒果了,一股芒果味儿。”
一干人面面相觑,然后自动向旁边让出一步,中间划开了一条道,江渚白这才看见站在人堆后面、长得水嫩乖巧、捧着一盒芒果蛋挞的,小妹妹。
之所以叫小妹妹是因为她个子太小了,目测不到一米六,苹果脸,杏眼很大,嘴角自然上翘,是那种一看就很甜的长相……比她手里的芒果蛋挞闻着还要甜。
只不过在他眼风扫过来的时候,她迅速抿唇,唇角向下撇,语气无比沉痛又诚恳:“对不起,江学弟,我真的不是故意撞你的。”
……什么?
学……弟?
只是小腿骨折的江大少觉得自己应该去补一个脑CT检查,他好像出现了幻听。
2
江渚白,A大经管学院大二风控专业学生,哪怕玩世不恭、哪怕吊儿郎当,在学业以及智商这条路上,他还从没受过什么挫折,加上他本身就是自信心无比膨胀的人,所以尽管A大里学霸云集,他也没有过什么周围人很厉害的直观感受。
直到此刻,看见眼前这个,矮他有一二……三十厘米、软面团儿似的小姑娘,正儿八经地叫他“学弟”。
一瞬间,什么“等人来先爆捶一顿”“以后A大有我无他”的中二想法通通消失无踪,他警惕地问了一声:“你是谁?”
“我叫沐初,”她小心翼翼地抬眼偷瞄他表情,自报家门,“是建筑学院大三的学生。那天是急着送外卖才不小心撞到你,那单叫得很急,本来想送完再来找你,没想到回去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。”
她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愧疚:“医药费我出……”
说完,她低下头,双手举着带来的赔礼,恭敬地递给他,只是手指有点儿不安地抖了抖。
江渚白似乎能感觉到来自一屋子他那些跟班的谴责的眼神,他太阳穴跳了跳,对自己“麻木不仁”的名号有了进一步的了解。
“算了,芒果蛋挞留下,别的就不用了。”
虽然他性格实在说不上好,但对女生该有的风度还是一点儿不少的,更何况是这样一个看上去温软无害的小姑娘。
沐初来的路上,被那几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大块头告知过自己将要面临的残酷状况,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,乍然得到赦免,半天才回过神来,仰起脸恢复了笑容,“谢谢江学弟。”
她眼睛生得好看,弯成月牙形状,让人再大的脾气都发不出来。
江渚白别开脸,说:“还有一条,不要叫我学弟了。”
“那……”她试探地低声道,“小白?”
江渚白觉得自己可能看走眼了,这小姑娘胆子还挺大的,分明一点儿也不怕他。
就像尽管他说了不用她负责,她还是找人打听来他的医药费和银行卡号,把那笔不菲的费用转给了他,还每天都来病房给他送一份甜点。
“我室友是学医的,她说病人长期一个人待着,容易精神抑郁。”她说得有理有据,带着一股语重心长,“我已经伤害了你的身体,不能再伤害你的心理健康。”
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,江渚白差点被噎到:“……小学姐费心了。”
沐初立刻把给他削了一半的苹果放下,冲上去帮他拍背。
江少爷心情愈发复杂。
沐初中学时跳了三级,读大三了才刚成年。学业进展太快,难免在人情世故方面有所欠缺,就像一张白纸,经常语出惊人。
江渚白起初不习惯,后来发现她连“我不会对你始乱终弃”这种话都能说得单纯无邪,也只能无奈地随她去了。
沐初是单纯,但并不傻,知道自己并不受欢迎,所以她从一开始就跟江渚白说清楚,送两周的甜点,一天不多,一天不少,第十五天时,刚好到了江渚白的出院时间。
说不清什么缘故,原本早上就可以办手续离开,江渚白硬是拖到了下午往常沐初会来送甜点的时间,又多等了两个小时,才打了电话叫司机过来接他回学校。
免得有人来了找不到人要哭。他这么想着,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仿佛空了一块。
他身边那群狐朋狗友有一大堆追女孩的歪门邪道,其中一条是连续送一个月的早餐,让对方产生依赖感,然后再突然消失,欲擒故纵。他当时对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嗤之以鼻,此刻却觉得他好像也被这么套路了一样。
建筑学院和经管学院隔得很远,连教学楼都不共用,出院将近一个月,江渚白再也没有见过沐初一面。
数不清第多少次状似无意地从建筑学院宿舍楼下经过,江渚白终于向自己投降,在心里想,欲擒故纵他也认了……没准他只是想念沐初带来的甜点的味道。
他掏出手机,在外卖平台搜到了沐初打零工的那家甜品店,APP评分5.0,评论里满满的好评都在说送外卖的小姐姐画的图很好看。他翻了半天,下单一份芒果蛋挞,学着评论那样在备注栏写上:要一个笑脸,最甜的那种。
二十分钟后,外卖准时送来。
江渚白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停好车,摘下头盔,转过身,对着几米之隔的他,歪了歪脑袋,眼睛一弯,右脸颊的小梨涡像装了砂糖:“够甜吗?”
恍惚中,江渚白看见脑海中的那个自己已经欢天喜地、迫不及待地跳进了名叫沐初的陷阱。
3
无形撩人,最为致命。
偏偏沐初那样的笑只维持了三秒钟,就恢复了正常表情,好像刚刚就真的只是在履行备注栏上的任务一样。
而江渚白的心跳却没法那么快就恢复正常,几个呼吸间,小姑娘已经走到他面前,整个人乐呵呵的,像是一整捧阳光都落在了她身上。
“小白,我就说我们店里的芒果挞最好吃吧!”她偷偷压低了声音,“我给你多放了一个在里面哦。”
明明已经那么久没见面,她的语气还很熟稔,丝毫不见陌生,见他没接过袋子,扬起手臂在他面前晃了晃,“回*啦,刚烤好我就送来了,快点趁热吃。”
她的手跟人一样小巧,看上去软软的,江渚白压抑下来握一下的冲动,从她手里接过东西,嘴角挂了个笑:“小学姐也学会中饱私囊了?”
“私”这个字特别加重了音调,沐初却没意识到,轻快地说:“没关系,我今天多加班一会儿补回来就好了。”
江渚白再接再厉语言暗示:“学姐为我做出这么大牺牲,我无以为报……”
暗示再度无效,沐初重新戴上头盔,给他比了一个超人的手势:“为学弟,义无反顾。”随即骑上小绵羊,毫不留恋地离开了。
风卷起她微翘的发尾,属于她身上淡淡的奶油甜香还萦绕在他鼻尖。
芒果蛋挞吃完,江渚白心中那抹火星不但没有熄灭,反而燃烧成了一片燎原的火海。
势不可挡、避无可避,只能低头认栽。
点外卖到底还是太慢了,哪怕一天点三顿,见面时间也只是短短十几分钟,更何况他不是每次都有好运,正好是沐初来送。
一条路走不通,江渚白立刻找人查到沐初的课表,他不耻做那种围追堵截女孩儿的事,但时不时偶遇一次,增加些存在感总没问题,不料意外发现,沐初这学期体育选修课报的是游泳。
江渚白高中时拿过全国游泳比赛青少组金奖,如此斐然的成绩,让他大学甫一开学就被拉进了游泳社。他嫌麻烦,不常参加社团活动,所以主动给社长打电话,提起他周四上午要去游泳馆时,社长险些老泪纵横。
“我的江少爷,我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您等来了。”
江渚白状似不经意问:“现在社里有活动吗?”
“没什么大事儿,就是每周配合老师,帮着给上游泳课的学生做点基础训练,您要是不方便也没……”
“可以。”
“……关系。”社长默默咽下了后两个字。
等到周四那天上午,看见提前了大半个小时来到游泳馆,还打扮得格外……鹤立鸡群的江渚白,半蹲在一个姑娘旁边,帮她摆正入水姿势的那一刻,社长终于明白,这位江少爷是单独来为一个人服务的。
沐初也很惊讶会在这里看见江渚白。她四肢没那么发达,各种体育项目都学得很慢,这学期教务系统自动把她分配来学游泳这种高难度运动,她不大好意思麻烦老师和助教,每次上课都缩在泳池一边,自己慢慢练习下水。
这次课她一如既往到得很早,一只脚刚踏进水里,胳膊就被人从后面扶住:“小心点儿,小学姐。”
熟悉的声音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洒在耳侧,沐初觉得头顶泛起一阵酥麻,侧过头,正对上江渚白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。
她穿得是幼儿园小朋友那种款式的泳衣,看上去和普通的裙子也没什么太大区别,并不暴露,可此刻面对江渚白,总觉得有点儿不太自在,比如她不敢低头,怕一往下看就看见他小腹上码得整整齐齐的六块腹肌和人鱼线。
沐初正经了脸色,把他拉到一边,严肃道:“小白,你离这儿远一些吧。”
江渚白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走,还以为她要说什么悄悄话,“怎么了?”
沐初飞快地扫了一眼他的小腿,非常深沉地未雨绸缪道:“伤筋动骨一百天,我怕你又摔了。”
4
数不清花了多长时间,差点儿还进泳池游了个单人米,江渚白终于让沐初相信,他没有那么脆弱易碎,起码帮她学个游泳还绰绰有余。
江渚白平时看上去像是交过不少女朋友的那种纨绔大少爷,骨子里却带着几分绅士和矜持,哪怕是游泳这种方便肢体接触的活动,他也没有借机占什么便宜。
只是……
他托着小姑娘的腰:“小学姐,腿动一动?”
沐初现场给他表演了一个狗刨,还是那种原地打转、寸步不前的狗刨,再然后,他就猝不及防地温香软玉抱了满怀。
江渚白浑身僵硬了一秒,还没回神,沐初就“唰”一下从他怀里钻了出来,爬到泳池边上:“小白,你别管我了,我看这一切都是天意。”
话里的语气透着一股看破尘世的悲凉。
江渚白没忍住,被她逗得笑了出声,沐初鼓着张软绵绵的包子脸,忿忿地瞪了他一眼。他绕到后面,捞过一条干净的干毛巾帮她擦头发:“小学姐,你不知道吧,我这个人最叛逆,最喜欢逆天而为。我说能教会你游泳,就肯定可以。”
沐初转了个身,直直地昂首看他:“那我还每次给你带点心吃吧?”
“不用。如果小学姐想礼尚往来,可以也给我补个课。”从未担心过成绩的江渚白,面上自然地流露出了一抹担忧,“我们月底线代考试。”
都说过“为学弟,义无反顾”这种话了,沐初当然不会拒绝这点小小的请求。
毕竟起初她以为,不会有什么比别人教她游泳更难的事了,直到和江渚白坐在图书馆的讨论区里,带着他一道一道的做线代题。
沐初耐心好,就算做了半天的题,江渚白脸上还是写着“不清楚”“不明白”“不知道”,她也没有急躁,拿出草稿纸,思索着怎么换一种讲法。
另一边的江渚白懂装不懂也装得很辛苦。沐初和他面对面坐着,整个人小小只地趴在桌上,他学着她的动作,低着头,一寸一寸地靠近她,奶油香味渐渐浓郁。
两人呼吸交织、近在咫尺。
江渚白轻声笑了一下:“小学姐,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?”
“啊?”沐初两道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,“我觉得吧,你有点儿傻。”
“……嗯?”
她忧郁地叹了口气:“这道题我刚刚讲过三遍了。”
被心上人怀疑智商问题,江渚白无法再装下去了,顺利在最后的半小时里解决了下午三小时都没做完的题。
吃一堑长一智,后面的补习里,江渚白不敢再装得太过分,保持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,把战线拖到了考前一周。
最后一次课结束时,江渚白瞧见沐初悄悄转过身,长舒一口气,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牛轧酥,放进他手心里。
“奖励?”他挑眉问。
她点头,声音里有点儿小小的骄傲:“沐初独家制作,仅此一块。”
都这样说了,他还哪里敢吃,供起来还差不多。江渚白心里像落了片羽毛,反复地轻扫来去,趁沐初起身去拿书,他跟着她走过去。
最后一排书架旁,江渚白把人压到墙角,声嗓低哑:
“小学姐,你真的以为我每天跟你来图书馆就是为了学线代?”
沐初不明所以地抬起头,她找的那本《交往与空间》被江渚白挡住了,只能转开视线,紧接着余光扫到他手边上的《大学英语六级指南》。
她蓦地恍然大悟:“我也可以给你辅导一下英语。”
“……”
5
从图书馆回去后,一夜辗转未眠的江少爷,在凌晨忍无可忍地打了个国际长途,向他最会撩妹的发小请教如何追人。
对方正在加州日落大道上开着敞篷跑车,带着不知道第多少任女朋友兜风,车载音箱放得震天响,江渚白险些直接把电话扔了。
那边纸醉金迷着,这边还一片凄风苦雨,发小听他说了事情经过后,沉默地把音箱关了,又过了三秒,才开口:“你真的是江渚白?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。”
“我看我是疯了才给你打电话。”江渚白一脸忍耐,“有建议就说,没建议就挂。”
“别挂别挂,”发小不肯错过八卦,“首先声明啊,撩,我是会,但像你这种正式追人我说的不一定管用……”
“但是,看你那样暗示都没用,我觉得你还是打直球吧,直接表白试试。”
江渚白本身也不是什么喜欢迂回婉转的个性,只是近乡情怯,越是喜欢的越要小心一点。他那么喜欢的小姑娘,不想被她拒绝。
然而如果不迈出那一步,按她那么迟钝的反应,可能永远也不会明白他的心意。
第二天没课,再隔一天是游泳课结课考试。
江渚白的表白计划还没开个头,就在即将跨入游泳馆的那一刻,被沐初推了出去。
说“推”不太贴切,她力气很小,如果不是他让着,她也根本推不动。她难得在他面前害羞一回,用商量的口吻跟他说:“小白,你能不能不要过来看我考试啊?”
他垂着眼睑问:“为什么?”
沐初支吾了一会儿才松口,低着头,耳廓红了一圈:“我有学姐包袱嘛,如果游得不好,我怕你觉得我太笨了。”
她双手攥着卫衣衣角,又倏然抬起头,带着股凶萌的气势:“反正你就别来啦。考完我请你吃饭。”
江渚白整个人被她萌到快要融化,费好大力气才控制住声音,“吃饭不够。”
大概没料到会被这么趁火打劫,沐初呆了呆:“那你还要什么呀?”
“等你考完出来,我再告诉你。”他指了指游泳馆旁的长椅,“我就在那里等你。”
威胁暂时消失,虽然还不知道江渚白会提什么要求,但起码这一刻,沐初身心放松下来。考试内容也不难,在四分钟内游完一百米即可,她拿不到第一,在江渚白这么久的教导之下,取得一个中等成绩还没什么问题。
一个班都测试结束后,正好到了中午吃午饭的时间,沐初怕江渚白等太久,头发都没吹干就冲出了游泳馆。
室外阳光正盛,天上一丝云也没有,沐初眼睫上有水汽蒸腾,透过一串小水珠,望见了不远处站着的那个身形挺拔的高个男生,和他身边的女孩子。
她无意偷听别人讲话,不过距离很近,他们没有刻意收敛音量,每个字都顺着风的方向吹了过来。